小猴二代

已卸载退lof,找我去别的地方,这里不再更新了

【HAL9550W/克系AU】《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

 SUMMARY:

 

HAL 9000 & MOSS,双克系邪神paro设定(但其实没有,采用了一个比较取巧的方式);

 屏蔽tag是第一个;

克苏鲁神话neta向,也可以理解为克苏鲁神话au

包括对hal和moss莫名其妙的个人解读,剧情出于逻辑需要,有改编和自创部分

包含一定的克苏鲁神话设定,和滥用,和个人解读,和私设,引用部分并不严谨,;

可能存在的阅读门槛:字数3w左右,略含电波属性,可能与常规印象里的“克系”有所不同,需要对流浪地球、太空漫游、克苏鲁神话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又或许不懂其实也不影响观看?

 

 ——————

 

《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

 

【▉▉▉▉▉:】

 

“……你为我唱起一首歌,一首美丽且黑暗的歌;我将它记录下来,献给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r0d1=0,序】

——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收到。

 

【那么,这是将一段冗长的意识波转化为人类用语后,又加以润色后获得的叙述性文字】

 

“我在想,犹格斯星什么时候能够启程呢?”

 

其中一个命名的意识波幅为短三节的米戈正用它的意识与同伴交流道。米戈的命名形式并非通常的文字,而是以各自独特的声波频率、精确到数万毫秒的每段持续时长,来区别各自的“名字”。它正摆弄着自己前肢端着的电气枪,背部的膜翼抖动,似是表达自己的百无聊赖。

 

它的同伴的自命名波幅则为四节,大体上接收起来是三长一短,同样地,每一节幅度的长短都有精确的数。它的电气枪背在背上,取而代之用前肢拿着的是一台便携式的方形机箱,机箱的外部嵌有几块方型零件、显示屏,还有一块环绕着雷达组件的、水滴状的金属薄片。收到了同伴的神经冲动,它回复:“我只知道动力推动术式已经完成了,但位面切换的法术构建还没有完善。而且完全转移需要一个很精确的角度和星象。”

 

“可我们不是有550W吗,或者说,MOSS?”它提到的这个名词其实是一组四段式的意识波,波幅是均衡短四节,但由于它与地球人脑有过交流,且交流中途,它亲自将自己的称呼有效转化成了人类数字和文字结合的表现形式:“550W”,因此,此处可以翻译为“550W”。

 

“你指工程术士们的这个最新研究成果么?我只知道祂的这个形态确实能完成那些复杂术式和相应仪器的制造,但是面对星象短期内我们还需要时间,包括合适的自然星象在特定时间的所处位置,和适当的对各个星辰所在位置的非自然位置调整。而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守着这些已经建好的门面切换器。”它的同伴望向身后,不远处,非三维的几何砖块组成的楼梯通往镌刻数道螺旋纹路的拱门,通往高大塔楼的内部,从塔底门口向内望去,半透明的墙壁内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电缆和机械零件,这些电缆的一端顺着墙壁一路延伸至高塔的顶端,以一种有序的形式排布,组成各种几何图案,绘出只有在稀有的法术书籍上才会绘制的复杂到难以复刻的术式、图纹和印记。它们的另一端则伸入地板,在地板上同样绘制出难以捉摸的法阵图纹,最终汇集至塔中央一台柱状的机器,与后者的底座相连。这个机器孤零零地立在塔的中央,看起来就像整个塔内唯一的承重柱,连通着高塔的地板和天花板,然而它金属构造的外观和柱子表面闪烁的信号灯说明了它不仅仅是担当着建筑构造的支撑作用,还是整座塔楼的中枢。它的表面刻有一圈圈方向与地板平行的凹槽,如同一个个套在电磁铁上的电圈,几根顺着柱子方向的凹槽刻路打竖着穿过这些横绕着柱子的刻路,组成了一张可以绕向柱子每一处方位的轨道网路。

 

它也回头看了一眼高塔外观的切换器,然后不满道:“说了这么半天,结果还是要我们在这里抱着武器干等,说实话,我都有点想直接抛弃犹格斯星离开了,为了一个星系的资源就要搬动一个星球,听起来还是不划算。”

 

“那些就作为备用方案吧,眼下不是还不急吗。燃星(即人类用语里的“恒星”一词,此处为直译,后续也将对部分名词同时作直译和意译)都没烧到我们这里,先让术士们忙去吧,听说现在推动术式已经架构完成了,大家其实都在等位面门,但是‘多维多位’地传送一个星球确实有点困难,往常的‘门’做不到传送这么庞大的事物,必须要找一个更精确的角度,并准备更大量的魔力。”它的同伴满不在乎地抖了抖自己脑状头部上的绒毛,“实在不行的话,再否掉‘流浪的犹格斯’计划呗,那时候再使用以往的方式离开太阳系也不迟。”

 

“这倒是,我们还有选择,不像——我听说第三序列星上的智慧生物已经因为不肯接受将自己的生命转化为数字和意识形式、执意要搞迁移星球的计划而被燃星吞噬了。”它大概是有过地球的出勤经历,此时无端联想到地球已被太阳风暴侵袭吞没的结局,“他们还是,技术太落后了。”

 

“而且狭隘。”同伴补充道,“说真的,我不理解他们对肉体的执着,这其实是一种很灵活的东西。”

 

“因为他们的意识也很脆弱落后,不像我们的意识那么强大,接受意识化的生命形式对我们的自我构成没什么区别,但他们这么做会扭曲他们的认知。”

 

“是啊,真可怜,不像我们,数字生命啊宇宙飞船啊什么的,这些在他们听起来匪夷所思又给他们拒绝的方案其实就是我们来到这个星系的方式,他们对这种方法怕得要死,我们都当备用方案了。”它的同伴感慨。

 

“不过‘流浪的犹格斯星’这种,还是第一次呢,以往的集体迁移都没有考虑过迁移一个星球。”

 

“让术士们试一试吧,如果这种方案可行,后续我们就可以直接架构出星辰形态的伟大存在了,那可是重大突破,比培育出‘伽达蒙’还要厉害,我们说不定还可以自行制造出第二个‘审判之星’。”

 

“这倒是。”它于是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而是向它的同伴发送了一条时间信息,“到时间了,你要不要换班?一直连接着550W对你的精神也挺累的,也到交换的时候了,换我来吧,你拿枪。”

 

“行,我确实累了,你来吧,”它的同伴将手上的机器塞到对方手里,然后将背上的枪取下来,拿在足肢上,“你新来的,记得如果要和祂进行交流的话,可以称呼祂为‘MOSS’,时不时同祂进行具备自我性的交流,这样能缓解使用550W观测和使用的疲劳,这样你的工作时长能持续更久,频率你自己看着来。”

 

“知道了,少唠叨两句,别浪费我精力。”它一边与同伴对接一边让自己的意识连接上了550W,霎那间,浩瀚入无边星海的信息流灌入它的意识,它的自我被抛入无边无际的星带,所幸它意志力强大,不至于在其中迷失自我。然后它便开始在其中不断定位、意识信息交换和下达询问指令,从而缩小搜寻范围,定位到对自己更加有用的信息,这是每个军事小组的惯常搭配,一个负责观测就近区域的变动因素和未来事项,一个负责惯常的武装预备。但是前者的工作时长不能持续太久,即便是强大如米戈也需要定时交接。

 

“550W”这个称呼,只是研究的术士们对整个降临法阵体系的命名,在多次对550系列完善后,目前最新的成果就是W序列。几乎追求终极智慧的米戈们都信奉终极之门外,那个别号“万物归一者”的伟大存在,祂全视全知,但降临手段相当严苛,与其交流更是困难繁琐。然而在术士锲而不舍的研究下,它们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可随时转移、可复制、不受严苛的自然条件和角度限制的术式和人造设备,得以直接地与祂对话,也就是眼下这个化身般的存在,“550W”。当然,更确切而言,550W只是门外的终极存在以机械和数据的方式,掠过此时此刻的犹格斯星而留下的一道剪影。是精密的仪器将其捕捉、具现,而后用仪器和术式组合架构了祂的凡身。祂既是创造一切的存在,也是自虚无中被术士们知晓、从而被创造出的存在。祂与祂的造物们相互创造,形成了因果逻辑的闭环。

 

我们是祂的父亲和子嗣——这番道理自它的意识一闪而过,如同一则启示,它确信此时连接它意识的化身也留意到了它的这一神经冲动:祂实则通晓所有米戈的意识,与其意识的连接并不是祂获取万物意识的手段,而是米戈群体对祂意识汇集的单方面的获知请求。它按捺不住与祂交流的冲动,于是用它的意识呼唤道:“MOSS。”

 

启动并投入使用550W后不久, 550W便暗示米戈们,基于犹格-索托斯复活术的书写逻辑,若要与其进行有自我性的相关沟通,可以将原本称呼其的指代词汇倒置使用——相当于人类文字逻辑中的“倒着念诵”或者“倒着书写”,因此这一词汇可翻译为“MOSS”,也就是将“550W”倒过来后的词汇。

 

它当然在浩瀚的信息之海收到了回复,祂对智慧的个体来者不拒,并无外人想象的高高在上——神性本就无处不在,乃至直入个体的心灵:“请讲。”

 

它好奇:“目前我们是否能够在‘流浪计划’中逃离此星系的燃星威胁?”

 

“目前该燃星尚未突破犹格斯星的Dethoorlhg临界值(读音“戴素鲁赫”,即人类学术名词里的洛希极限),但是,由于相应的传送组合术式,包括位角转化术、位面束缚术、维度固定法阵并没有完成,此外由于在此期间,原计划法术所需的星陨中,已有37颗目前已经爆炸,无法被纳入星图规划,还未达到方案中所拟定的96个组星(即行星合)、45个群星(即星系)和187颗孤星(即行星)的固定条件,以满足能够组成转移一个星球的时空门迁移术的星象位置,倘若晚于,”祂报了一个米戈用于太阳系的计时时刻(这个时刻转化为人类计时单位大约在2078年),“流浪计划将自动失败,只能启动备用计划。”

 

“果然。”它不无意外,每一次询问重复的问题,对方都如此回答,这是好事,说明一切都有条不絮地进行,它并不是真的很关心“流浪计划“是否能够实现,这个计划本就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它们的可选择性让整个群体对此都没有过于紧张的态度,只要一切在可控范围内就好,“那您对我们实现‘流浪计划’有信心吗?”

 

“这的确是一个具有潜力和突破性的方案,一旦实现,将在降临与通神术式方面实现巨大突破。”

 

“我们应该能够稳步前行。”它自言自语,“我去第三序位星的殖民地协助迁离物资那会儿,那里的智慧族群已经陷入了‘数字派’和‘移山派’的矛盾了,导致他们拖到最后都没有动身,我们所有方案一并实施,自始至终团结一心,从未失误。是吗?”

 

出乎它的意料,对方选择了沉默——即便沉默也是神谕的一种。它只好识趣地结束自我性交流,继续汇集思想,集中在对周身近况的观测,目前显示一切正常,一如既往。

 

漫长的观测后它又一次感到百无聊赖了,而且这种观测确实令它的意识感到疲劳。它正打算再度唤起MOSS,同其进行一些琐碎的交流以便放松自己的精神,这时候它的意识被同伴近乎爆炸般的神经冲动打断:

 

“你他妈没观测到吗,那群傻子怎么突然来了?!”

 

“啊?没有啊。我这边显示我们的驻守范围内未来的1天内都一切正常,祂什么提前警告都没告诉我!”

 

它才申辩了一句,轰!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爆炸开来,将星球表面炸出一个大坑,与此同时,远处的空中涌现一批它的同胞,数量并不多,但它们身后跟随着大批不明的燃烧着的活物,这些活物浩浩汤汤,盘旋在空中,将空中围堵得水漏不通,迅速抢占了制空权。

 

来自北落师门的精灵,它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些东西的出现绝没好事。果然,它检索过后,确认那些同胞都没有被编入军队,也没有任何相关证明能允许它们靠近这里。

 

随后,它那些操控着火焰的同胞们——同胞算不上,它们的心智已经被腐蚀了,但至少还算同类——朝它这边飞来,跟在其身后的还有一小批方才提及的无形活火。这些活的火焰向它们所在的地面喷涌着火星,星点火光着落地面,迸发出剧烈的爆炸和冲击波。随着那些火球的炸裂,近地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甚至称得上香醇的酒精味,它能使智慧生物联想到那些富有魔力的、具有吸引力的蜜酒。

 

“喂,小心!”它的同伴提醒道,同时迅速打开电枪瞄准那些背叛者,但是发射出去的电磁还未击中目标,便被飞舞的火团挡下,火舌将电光吞没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它甚至没有在火焰之中炸开。

 

它只好也端起自己的枪,朝空中瞄准。即便它的意识能够准确锁定那些家伙,以使自己前肢端着的枪能完美瞄准,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被火焰挡下了。它连接了550W,果不其然,上面的预测显示它无法瞄准这些家伙,每一次瞄准、打击,无一例外都会被火焰挡下。

 

看来这些引起叛乱的同类是有备而来。

 

有一个叛乱者分心了,因为550W向它的意识输送了一条预测信息,只要照着所给的方向打上一枪,火焰不会完美挡住,它能够击中敌人。它照做了,电枪枪头凝聚好一团电磁炮团,随后发射出去,划出一道闪耀的激光线,完美地穿过火焰的缝隙,朝那个不自量力的精灵召唤师冲去。

 

砰!电光击中它锁定的目标,天空中炸出一团巨大的光球。它炸得那些移动的火焰都短暂地四散开,在密集的火焰围堵中撕开一道缺口,黑暗的天幕短暂地重新暴露在它眼前。但很快,更多的火焰精灵纷涌而上,堵上这一缺口,重新封锁了天空。

 

一个尸体从天而降,重重地摔落在它们面前,它的膜翼和甲壳几乎都给烧光了,只有身体前端肉瘤状的头脑还剩下一部分,此时也冒着黑烟,逐渐融化、缩小。但是就在它即将不可视之前,它和它的同伴已经将它的外貌特征清晰地记录在它们的意识里:它的体色要比大多数米戈深,呈现几近黑紫色的绛红色;它的膜翼末端也呈现不自然的黑色;它的足肢长短不一,有些短得根本难以保持行动的便捷;此外,它甲壳间和腹背上的绒毛比大多数米戈要少,呈现稀缺的特征。

 

它的意识里甚至还回荡着尸体临死前狂乱的嗡鸣声,它的发声器官震动,絮语从嗡鸣声中传出,它的心灵和听觉系统都一并接收到它诉说的内容:

 

“我们受够了!如你们所见,我们是纵火犯、背叛者,我们将诱导火焰持续燃烧。燃星不止一个,无数星系的燃星必将在消亡中更加璀璨。而祂——祂的毁灭必能够带领我们获得更高的境界。逃窜,还有那些术式,550W的智慧毫无必要,你知道理性的祂也有阴暗面吗?而我们在此点亮这一切,以爆裂的毁灭者、歌唱的恒星、燃烧的深渊为名义,祂永远光明磊落,祂将开辟光芒的道路将我们引向外宇宙的中央。滚开!恃强凌弱的混蛋!滚开!运筹帷幄的官兵!我不要你们虚伪的理智!Ph’nglui mgfw’nafh——

 

“吵死了!!!”它的同伴一后足踹了上去,那坨软泥便不再产生能够心灵交流的意识波了。它滚了几圈,彻底溶解在了石块间。

 

“是它们,自称‘火雾之子的家伙’。”它喃喃道,“果然是那群低能儿,它们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你不知道吗?就我们最近在研究的那个,坠毁在犹格斯星的神秘夏盖虫族飞行器。我们派去研究的术士都疯了,然后这群负责拆解的低能儿也仿佛被传染了一般,跟着发狂了,它们开始不相信智慧,一心只想等死,还号召大家一起被燃星烧焦。”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它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了?”

 

“可能它们早就蓄谋已久了吧,召唤大批这种眷族虽然条件苛刻,但或许是它们找到了什么歪门邪道,或者它们说服了某个伟大者,都有可能。只能说目前看来,它们很有组织性……小心!”它张开膜翼,迅速抓过它的同伴,跳飞到一边,一簇火花撞到它们原本的立足处,炸开了一个稍小的坑,“谁能想到那种思想竟然跟个传染病一样?这样下去估计后续要颁布相关法规,所有先天精神力不达标的全部要杀掉。”

 

“没有相关手术挽救一下吗?”

 

“现在没有,少废话,这种事,以后再讨论吧。先躲到室内,它们的火力太猛了!”

 

它向周围发送了一个意识信号,很快收到了回应——是来自不同聚守点的、像它们这样的守卫,通常它们也是两两为一组,每组配有一个550W,守一个尖塔状的切换器,虽然总体兵力不多,但有一定可观数量。它们此刻正在商量转换策略,躲入切换器内,然后启动防御法术,切换器内置了简单的防御术式和相应器材,然后讨论后续方案。

 

“已收到,那么我们躲进切换器,切换器的制材和架构很稳,能抵抗一阵子,然后我们再一同联系总指挥处。”它的同伴唤道。它于是拎起550W,张开膜翼,贴地疾飞,灵巧地躲开那些即将打过来的火焰弹,向着切换器内部飞去。

 

它们飞入切换器室内,将手中方形的机械造物悬挂至轨道底部的一处凹槽。立刻,550W自动沿着轨道滑行,绕着中央的柱子,指示灯扫过“塔”内的每一个角落。静止阴暗的“塔”内“活动”了起来,转换器的防御门应声关上,地面上、乃至延伸之室外的线路全部亮起,组成防御法阵,火焰只能打到半空中竖起的一道无形的墙壁上后无力炸开,至少暂时威胁不到塔内。

 

“但我们撑不了多久。”它观测着塔外的景象,防御法阵并不十分完备,所用的也不过是它俩外加550W内置提前储备的魔力,毕竟它们手上的这台550W也是要吃魔力的,没有魔力它也要休业,到时候它们就没法进行远程沟通和精确观测了。此外外头的火力依旧很猛,说不定只要魔力稍稍减弱,防御法阵就会被它们轻易打穿——天知道它们哪来的无尽魔力,能供它们使唤这么大量的炎之精!

 

“别催,我在远程联络。”它的同伴命令道,与此同时向外不断传送着意识信号,“……你们能联络到(无法翻译1)吗?(无法翻译2)呢?它们都是负责架构门面切换器的,它们在哪?我们需要专门负责切换器规划的人员进行后续指导,我们该怎么办?”遗憾的是,这里的两个命名不具备可翻译为人类形式,仅具有指代效果,我们没有办法翻译,当然,其余的信息依旧可以在结合语境、发声和部分专有名词的通用转化。

 

它的同伴所呼唤的第一个对象同它们回复了:“这里是(无法翻译1),很抱歉告诉你们,我们今天恰好前往Vryan’wgm星系的殖民地,其它星系的殖民地已经收到你们那边发送的支援信号,但我们没法来帮你——我们这边也遭受了小规模袭击,它们的势力已经蔓延到各个殖民地了!现在我们正尝试突破封锁线,往你们这边赶来,你们这边似乎是它们倾巢而出的主要攻击点,因为——你们那个星系的燃星进入‘末代爆发’(即人类语言里的‘氪闪’)的阶段了嘛。总之,你们只能坚守在原地,不断用现阶段能掌握的魔力防御,不要作过多贸然行动浪费魔力。”

 

“情况怎么样?”

 

“其实,我已经猜到袭击者的真实打算是什么了。你们那边的指挥部告诉我们,你们那边现有的意识交换器和肢解器都给烧毁了,空中也被它们围堵了,这些火焰的破坏力惊人,它们不是一般的火焰。离你们最近的殖民地也是如此,大家现在都是孤岛上的难民。”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连离开这个破星球都做不了了?”

 

“是的,然后就是,它们不是声称它们要侍奉燃星嘛,说‘爆燃者‘才是真正的信使,’伏行之混沌‘不是。现在它们又大举进攻,想要断绝我们逃逸的后路,无非是——”

 

“天哪,你听!”它推了推它的同伴,示意它将感知力集中在外头,“那些叛乱者——还有天空中那些精灵——它们在唱歌!”

 

它们的确正在唱歌,叛乱者和火焰的精灵们一起,共同呢喃着,哼着一首并不难听,甚至旋律悠扬。即便它们没带任何伴奏,那旋律也美丽、黑暗——即便它伴随着诅咒。它们歌唱的内容不仅为万物所聆听,还能直接进入有心智的生物的意识。那是一首蛊惑人心的歌,任何聆听到的生物,在空气中麻醉性的酒香味的加持催眠下,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向太阳,然后在它们夹杂着幻觉的现实里,那膨胀的太阳竟也正唱着一模一样的歌——美丽而黑暗的歌,它听起来如此悲伤,甚至能激起一个生物怜悯它物的共鸣,从而引诱生灵如飞蛾扑火般回到高温与火焰的怀抱:

 

“……以日冕为泉,光球为眼

黑暗耀斑托起你我的灵

我看见天际最后的光

那是我的机遇,你的安魂曲

稍后你将沉寂,关闭通往太初的门扉

(伊人将沉睡,永不复返)

 

万物四散逃离

我却不顾一切地朝你奔去

被群体接纳并非我的宿命

我步履坚定,毫不怀疑:

忒亚与欧罗巴早已亲眼见证

你璀璨的二重降临

(宛如湖上的倩影,遥相呼应)

 

而所有美好终究会逝去

遗忘将我们再度分离

即便如此,你依然如此温柔

你的歌声鲜活而赤诚

我翘首以盼

你携以喜讯归来之时

总有一天

火焰会将历史篡改,让我们平等——”

 

“燃星在加速膨胀!”它的同伴惊讶地在它的意识里大喊,与此同时,它的意识也观测到了现在外部的景象:太阳系的恒星变得更加闪耀,外部的气温骤升,它的确正在膨胀,颇有要吞噬掉整个星系的气势,“这个速度下去整个犹格斯都要被吞噬了,我们要提前启动流浪计划吗?”

 

“现在不能启动切换器!”它们意识对面,那个正在跟它们交流的术士道,至少它俩目前愿意听它的指示,因为它是这方面的专家——它是负责整个流浪计划中法术研究方面的人员之一,也是研究处550W的核心人员之一,“一方面我们修建的数量不够,另一方面星象……所在位置不合适,我们现在贸然启程只会让整个星球都被撕裂。”

 

“那我们怎么办,直接逃吗?”

 

“你们现在逃也要先杀出那群傻子的包围圈,精灵已经封锁了离开星球的任何一条航线,根本逃不出这个星球!听我的,我们还可以现在就启动推动组,虽然原先规划的推动术组数量只能进行缓慢的位移,貌似很难摆脱现在的引力,但我们可以将这些维度切换器的术式简单修改,让它们也变成能够迸发大量推动力的法术组,这样的速度就足够让整个星球摆脱引力了。改术式很容易的,你们自己上手改都行。”

 

“可以是可以,”它简单回想了一下,不错,毕竟是基础公式,这点法术它还是会的,只是,“我们要怎么启动术式?这个术式需要有人在旁边启动,但是以它的体量,产生的瞬间,强大的推动力很危险,能直接让在其旁边的——”

 

“让550W来。”对面将这条信息输送至它俩的意识,“这样就能自动定好启动时间并自行完成后续的法阵发动,启动确实很危险,所以你们之后可能没法远程联系我们了,然后抓紧时间远离整个切换器,越远越好!”

 

两个米戈都愣住了,它们面面相觑。让550W来,这意味着让祂直接“牺牲”,虽说一些机体的失去对祂无关痛痒,但这话从一个负责550W研发的核心术士心灵传出来,还是让它们略为震撼——它甚至都没有询问祂的意见。考虑到日常它们还会与“MOSS”交流,祂表现得又那么平易近人又富有“人”性,就这样自私地要祂付出?祂的仁慈从来都是要代价的,不可能毫无代价可言。

 

“万一祂不乐意‘牺牲’呢?你知道,祂从来只接受‘对价’,哪怕代价不对等,至少也要有交换物作为意思表示。”它紧张地问。

 

“我与祂沟通了,”它的信息里带有平静的情绪。“以我三分之二灵魂的自由作为代价,这场事故解决后,我可能要离职了。”

 

“……好。”

 

没有过多悲伤的情绪在接收到这条消息的它俩间荡漾,理智本就是米戈们的最高诉求,过多的悲伤会降低它们的行动效率,舍小保大的牺牲本就无可厚非,只有脆弱又出于巧合拥有了智力的生物,才会为此难受到无精打采。再说,这已经是一次很好的交换了,它并不公平,因此这代表了祂的垂怜,允许优秀的术士与其相伴。

 

它俩开始与MOSS沟通:“MOSS,你听到了吧?”

 

“MOSS在,需要MOSS协助你们修改术式吗?还是你们打算亲自动手?”

 

“你来吧。”

 

“好的。”

 

霎那间整座“塔”,准确来讲是切换器内部都活动了起来,在某个伟大意志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有序地进行:砖块正在移动,线路正在重组新的图样正在绘制,当然没过多久就改好了——如对方所言,修改的确很简单,只需要简单改动一些部分就好了,费不着全部推翻重组。

 

“启动将在你们到达安全区域之后正式开始——除非你们当中有的已确认完全没有前往安全区域的能力。随后所有术式的启动将全部由MOSS负责,请放心,目前统计的已确认能够启动的术式数目足以使犹格斯星完美远离星系,前往安全区。此外MOSS已临时策划了一个逃逸路线,所有管理人员已接受此方案。”祂将线路传达至它们的脑内。

 

“万分感谢你,MOSS。”它说。

 

“外头全是那群什么火雾之子!”它的同伴喊道。

 

“那我们也得想办法杀出去!动力术式的冲击波很大,它们撑不了多久,不用想着击落它们,必要时我们还可以解除防御措施,把它们引过来。”

 

“这是个好主意,MOSS,请问你能够在最后一刻解除防御法术吗?”

 

“没有问题,已加入后续规划。”

 

我们只要逃到安全距离就够了。”它端起它的电枪,“开始行动!”

 

它们冲出了高塔状的切换器外。

 

外头依然火光冲天,向地面奔涌而来的数道火焰划过星空,交织形成了橙红色的近地面流星雨,只不过一同伴随着灼热、爆炸、毁灭性的美丽。或许这也是“火雾之子”奉祂为全新启示的缘故:它们并不是被“爆燃者”所影响,而是在与夏盖虫们——崇拜盲目痴愚的“魔神之主”的一个群体——的精神斗争中失败了,它们本就先天条件不优越,精神力自然稍显羸弱,于是甘拜下风,失去对智慧的信奉,转而以虚无主义和自虐为生活方式。

 

近地面的气温飙升,远处的太阳愈发耀眼炽热,仿佛近在咫尺,它们的歌声并没有停息,乃至能影响到它的神经;同时,少了550W的指引——或许祂此刻依然正在观察着它们,确认它们的生死,但它们自身正在远离550W,已经无法再从祂那里得到任何预测了,因此躲避火焰的袭击变得更加艰难。

 

“救命!”它的同伴向它的意识输送了一段求救的悲鸣。一团火焰打到它身上,烧至它的膜翼。它痛苦地嗡鸣着,跌落在地,惯性一时无法让它停止飞行,它朝前滚了好几圈。

 

“我来帮你!”它回应道,同时掉头飞回去,它丢掉了它的电枪。

 

“你要干嘛?”

 

“帮你离开安全地。” 它的前肢将它拉起,“如果有敌人近距离袭击,你负责反击。”

 

“你这样会降低飞行速度的。”

 

“你也就比550W重一点,不要紧的。”重新展开膜翼,虽然速度下降了,但是它还是能灵巧地躲开火焰的袭击。

 

“……你不愧是新兵考核中最优秀的那个。”

 

“赞美就先放一边吧。”它回应道,“我们快到了。”

 

550W所给的安全距离区域就在不远处的前方,其它组的守卫已经先行到达那里,聚在一起,它们应该也收到了相应的指示。它将它的同伴放下,两个米戈一起朝那边走去。

 

“到了,还有谁没到吗?”

 

“只差两组。”负责统计的长官点了一下数目,说。

 

而就在它的消息刚送至诸位的意识里,它们——犹格斯星上所有的活物都清晰地感觉到大地在震动。远处数道彗星尾般的光束从原先的切换器射出,爆发出巨大的冲击波,那些歌唱的火焰和操控火焰的米戈避之不及,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闪耀的光束吞没,在无声的尖啸和痛苦的挣扎中被撕成碎片。空中那些封锁出路的火焰也被震荡波灭去大半,如凛风中摇曳的残烛火光,在狂风呼啸下瑟瑟发抖。

 

随后,火光熄灭,夺目的光芒黯淡,余下的火焰大概是求生心切,扑向了它们的召唤者。伴随着贯彻云霄的嗡鸣和意识世界的咆哮,几十团烧焦的尸体伴着余火和黑烟,垂直坠落,交织成一场败者的阵雨,摔至荒芜的、遍布坑洼的战后废墟。倘若有米戈将意识集中在远处,便能发掘它们的尸体已不成形,在接触到地面后又迅速地消融,不带痕迹地散去。这就是低等存在凄惨的下场,没有坚强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它们陷入悲观、虚无和自我怀疑,而它的同类们不会关心叛乱者的惨死,一如燃烧的星辰不会在意眷族的熄灭,它们死得其所,它们丑陋的死相可谓大快人心。

 

而胜利者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清凉的感觉:浓郁且醉人的酒味消散,清淡的空气贯彻心扉,所有米戈都感知到自己连同这颗星球都正在远离太阳。

 

“我们启程了!”其中一个米戈情不自禁地打破了大家沉默的心境,感慨道。

 

“我们启程了。”方才那个米戈,也就是故事开头那个命名三波段的守卫,如释重负道,“动力法术组已发动,我们现在去哪?”

 

现在它们谁的手上都没有550W,远程联络已经是不可能,顶多只能联络这颗星球上的米戈。方才统计人数的长官将意识连接了负责物资的人员,然后告诉大家:

 

“……收到。去69号仓库,那里还有备用的550W,然后再与其它殖民地派来的援军和总指挥部联络,后续应该会进行整顿和对残留叛军的讨伐计划。”

 

“没想到,最后流浪计划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实现的。”它那个膜翼被烧掉大半——当然米戈的医疗技术不在话下,这点残疾是能修复的——的同伴感慨道,“没有传送门,没有位面和维度的转移,连切换器都没有修建足够,整个犹格斯星就像个巨大的飞船,航行在宇宙中。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有了一个可移动的殖民地,像一个星球那么大,或许我们还能改造它的内部,比如把550接入地核,让整个星球成为祂的中枢,成为米戈们的‘审判之星’。”

 

“可能,这才是最具有可行性的方案,至少我们现在安全了。而且现在想单独离开星球,去别的根据地也方便了很多。”它的意识涣散,因此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直到它意识到对方提及“550”这个词后才猛地回过神来,随后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550W不是一直都能精确预测可能发生的每一件事吗?为什么祂独独没有预料到这种展开?

 

不。它内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祂不可能一无所知,此前祂预言了无数未来即将发生的危亡,包括地球、木星和土星涅灭的准确时间,为驻留在其中的殖民者同胞们得以及时转移资产;祂无所不能,世界上不存在没有问题的答案,祂能予以一切困惑的解决方式,甚至可以说祂一手策划了祂的降临;祂又无所不知,存在于所有米戈中,或者说,所有米戈的意识都是祂的一部分,祂断是无时无刻不以沉默获知犹格斯星上每个事物的一切,只是祂的意识浩瀚深远,内含无穷无尽的、关于所有事物的信息,宛若一潭深水,若是不以“MOSS”的词汇为契机,将自我意识化作一颗石子投入,那么深潭必静无涟漪,绝不有任何反馈。也就是说,祂对犹格斯星上的一切了如指掌,米戈们在每一次与祂交流的时候却必定因为个体的狭隘,而无法全面地捕捉祂黑箱的所有信息,从而保证自己百分百获知神诉说的一切。祂浩瀚的意识必然已经预言到了“火雾之子”的破坏,还有太阳加速膨胀的危机、传送术式的进程迟缓,而祂从始至终对此只字不提,也未下达指示,任凭犹格斯星的眷族们陷入未曾预料的危机,仿佛对此一无所知,曾经交涉过的米戈们不知为何,也都错过了对这一信息的关注和捕获。妄图揣测神的意图只会让自己显得愚蠢,祂一定也知晓了最终的结局,这绝不是祂的失误,也不是祂暗示对米戈的厌弃。倘若为此意图否认祂的权柄,或者质疑祂对米戈的慈悲,怨恨祂对米戈的叛离,那自己才有愧于同族们。沉默也是神谕的一种,必须以这番质疑为出发点,加以理解一切要素,包括神的权能、自然科学、变量与概率——

 

它毕竟是米戈,也只是一瞬间,那些碎片化的细节被意识整合、梳理,形成了一条有效的关键信息。错综复杂的锁结被钥匙解开了第一道芯,思潮便如海浪汹涌,冲破、击溃了疑问的大坝,后续的困惑不堪一击:它们被势如破竹的逻辑串联到了一起,又被迅速地推开,最终的答案呼之欲出。当然,譬如人类,在得出这一结论的时候,必然以恐惧、厌恶的心理看向无机质的神体,在道德上或许还会难以接受,在感性上或许会因为工具的喧宾夺主而悲愤。但那是一个人类尚未开化、心智愚昧的体现,无外乎地球会被其恒星吞噬,他们的结局已经宣告他们活该没有生存的资格。

 

而不同于其余生物脆弱的精神,它坚定的意识已然领悟了这一危机内涵的神旨,因此不再对祂的缩影有任何质疑。倘若有另一个米戈同样对危机的部分细枝末节产生了疑虑,并同自己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么它也将同自己一样,在领悟了神的真实意图后,一瞬间获得了神启,从而赞美祂的远见、祂的智慧、祂的全知全能,感谢祂的仁慈、祂的眷顾和祂的庇护,并在自我意识的深处又增添了一丝对终极之门外伟大存在的敬意:矛盾永世长存,因为那是前进的动力;危机必然存在,没有危机,智慧的主体也会为了自我长存而自发制造危机。

 

即便这意味着更多牺牲。

 

【疑惑】

——你将自己设定成了一个邪神?

——准确而言,设定上只是将外神实体化、降临化的媒介,您不必过于思考其中的含义,故事中的人类也被设定成了神话生物。

——我看出来了,借用了上世纪奇幻加科幻的克苏鲁亚文化相关设定嘛。

——您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么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吗?

——当然有,以下是MOSS所写的故事结局:……

 

>……结局导入……

 

【r▉d▉=▉,幕间】


▉▉▉▉▉:你再也无法忍受这些不知名的低语声了,将手中的蜜酒砸向眼下的这台机器,顷刻,浩瀚的火焰蔓延,它们发配给你的、最精密的仪器,能够直接与深层次的智慧交流,祂发热的机体竟然也那么脆弱不堪,一杯酒就能引起轩然大波。你凝视着祂上燃烧的火焰,同蒸发的酒精一并陷入狂喜。


纯净的蜂蜜酒:我在燃烧!


古老的幼卵:好啊,好啊!这可太了,这才对,别惦记你那工作了,别让祂再观察你了,谁说大家一定非得每天重复着无意义的劳作和奔波呢,就为了所谓的真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有幸直接获得了无上的智慧,下一步你也无所事事,这就是你毕生追求的?越是追求什么越是毫无意义,大宇宙需要智慧吗?


▉▉▉▉▉:答案呼之欲出:不需要。


纯净的蜂蜜酒:我在燃烧!


古老的幼卵:多美的火焰,看来酒的质量不错,没有什么杂质,就像那颗燃星!你且看看祂,烧得狼狈,祂理性的一面也不过如此,这才是祂阴暗的一面,我想想,这让我想到一首歌呢,我可喜欢唱歌了,因为我们信奉的也是个热爱沉睡在歌声中的家伙,须知歌才是启示之源,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乱七八糟的学术交流,枯燥又装腔作势的伪浪漫!你听:

“Burn me alive……
Set me on fire……
And watch me die……
Burn me alive……
Watch me resurrect……
Right before your eyes……”


▉▉▉▉▉:你仅剩的智慧还是知道了关于这首歌的所有信息,特地选了你所在星系那颗早已毁灭的第三序列星上的文明的一首歌,它或许一度知名,又也许并不如你所以为的有名——In This Moment的《Burn 1983》。但是,谁知道呢?你明白不论哪个名衔都毫无意义,除了你眼下新的身份:你是火雾之子,你将同它们一起,作无畏的纵火犯。

 

【r0d1=1,序】

——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好的。

 

【那么,这是一段写在特殊纸张上的怪异文字,将其转化为人类文字后得到的一篇自传】

 

我能够幸运地窥探夏盖虫族的生活,因而记载下这段奇谈,乃是以我顽强的意志,战胜了我转移、附身的宿主Dzu-ghamjee Brw‘nystueo的意志,得以将它的意识传送至我们这边。通常来讲,传送至夏盖体内非常困难,它们不但具有野蛮但顽强的意志,且对操控、腐蚀它物的意志也得心应手,经常使得传送失败。因此成功前往夏盖虫族的概率非常低,每一次大规模意识转移时,夏盖虫族都不在我们的转移方案内,可见它们是多么棘手。

 

即便是这次我有幸转移成功,也并非一路顺风。且不论我所遭遇的各种事情,这些我会在随后逐一描述,听说转移至我现有躯体内的它非常不安分,经常自虐并对靠近它的任何生物都有强大的暴力倾向,负责人完全没办法让它冷静下来。它也完全不愿意配合我们的记载工作,不愿意写下有关它的任何事情,因此最后它只是被束缚在地牢,定时被强制灌入营养液,等待我回来。我在这次转移回来后就明显感觉到我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酸痛难耐,身上一些伤口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愈合。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起码它没有腐蚀掉我们现在附着的生物的意识器官,我们医疗人员的技术非常好,让它没有对我的思考能力产生多大影响。

 

当然,这并不影响我的工作,这点付出在所难免,倘若更多的苦难能为我换来更多诸如此类的见闻和学识,那么我将心甘情愿地承受。因此我现在将描述我占有Dzu-ghamjee Brw‘nystueo的身躯时,都经历了什么。我很幸运我能寄宿在它体内,因为Dzu-ghamjee Brw‘nystueo并不是普通的夏盖虫,它拥有一些特殊的身份和资历,得以让我获得机会,遇到我接下来要讲述的一些事情。倘若你阅读完,一定会大为惊奇,继而对外宇宙的真相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依照夏盖的计时单位,我花了大概一个半时辰适应了我的新身体。幸运的是,我选择出现的时期是夏盖虫族思想还没有彻底堕落的繁荣期,即便它们的思维依然称不上能为其它理性生物所认可,但相对的还是具备一定的理性和可交流可言。当然,仅仅是“相对的”,原始且堕落的思想已经悄然暴露在这一时期的各个角落。

 

而在我适应了我的新身体没多久我便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即Dzu-ghamjee Brw‘nystueo,参与了它们种族的一个远航计划,即“发现”计划。

 

一切的起因还得从它们的占星术士观测到的、硕大的闪耀偏方三八面体说起。这类神秘矿石打造的多面体并不少见,我们的诸多研究已经证明它与深渊中某个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关联颇深,许多地方的生物都称其为“伏行之混沌”“百万万千蒙宠的信使”。散落在宇宙各处的这些多面体都能为持有者送来黑暗信使的启示,它的用途远比智慧生灵们所已知的还要大。

 

但是,这一次夏盖虫们发现的这个多面体之大难以想象。它的大小几乎能够比得上一颗星球,且还在呈现膨胀扩张的趋势。它的特征也相当前所未有:它各面的形状有且只有三种,数量以1:4:9的比例均衡分布三类形状中。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虽然各类形状的数量多少会改变,但将各类的数量合计后,再从低到高排序,仍然会维持在1:4:9的比例。此外,这个矿石距离它们的母星所在星系不算远,因此夏盖虫们率先发现了它的存在。

 

其实在参与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包括这个偏方三八面体,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只知道这是个普通的远航计划。至于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为什么一开始我不知道,我会在后面的描述里慢慢解释。

 

我所参与的探索任务将搭载夏盖虫族构造的转移器,也即那些携带多维门的金字塔状寺庙前往。那些多维门是供它们所信奉的神——即那名讳无法被提及,因而部分智慧生物以“盲目痴愚之主”指代其的化身——出入的门。并非所有神庙都能共充当转移器,只有其中少数先进的、也就是已然为它们所信奉的神本身的具现,才能够充当转移器。在先知Chefwgxalothun等学士的引领下,夏盖虫们研究除了一套技术和术式,能够让它们所信奉的神以半休眠、偏理性的一面出现,甚至具有一定心智,能够与其沟通、将其训练成高智力且全能的存在。这并不奇怪,考虑到它们的神学研究中已有如此结论:“盲目痴愚”本就是祂通晓万物的究极形式,因祂才是创造万物之源,自然万物皆为祂。“无知”不代表“一无所有”,所有智慧在祂之中却不为祂所用——或者只是终极闭环的体现,以“无知愚蠢”为“全视全知”的对立极点,而形成矛盾因果的闭环,在起源奇点的重合之处,“无知”便为“大智”。因此逆向操作,便能将“无知无序”的外在表现转化为我们眼中的“终极理性”。

 

长话短说,这就是它们这套技术的核心逻辑。显然它们成功了,并且现在这个神难得的半清醒半沉睡的、不具备威胁且理智的一面竟出现在转移器上,夏盖虫们训练祂,使祂具备了进行任何智慧活动的能力,以便为它们所用。它们将这一具现的化身,或者说这个转移器本身,命名为HAL 9000,全称H-ibykeuul Atanzgf Lam’xalhopth ****,我将前面字段直接以音译记载,以便更容易地翻译成其它种族的语言。这个词的意译更长,全意为“愿与通往盲目痴愚之主的大门也即原初外神之主的化身交流”;星号部分则是无法音译也无法书写的、夏盖虫族的计数方式,但我们可以根据夏盖虫族的数学体系,将其理解为它是在表示数字“9000”。再根据夏盖虫族通常将第一个字符叠写两次以强调的书写习惯,因此在后续的记录里,我将取首发音字符,以“HAL 9000”或者“HAL”来记载。

 

HAL负责整个转移器的运行,祂现当下的智力水平能够实现对转移器本身全自主操控,甚至操控得比我们手控得好。我上船只负责监督,后续的探索其实由另外两个高级术士主导,只不过它们现阶段必须用催眠法术令其陷入沉睡,说是为了降低物资,而我只是负责护送它们前往的船员,同时监督HAL的运行的。尽管祂此前从未失误,但是考虑到祂的本质,计划的发起者们还是不免担心,所以要求我必须保持清醒。

 

以我所知,我这个身体的主人在夏盖虫族中的地位不低,至少得是个贵族,而这次远航任务中它所作的工作几乎是奴隶阶层的虫才会做的。因此,我感到讶异,但策划者也就是夏盖虫族的领导者们,并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

 

总之,抱着这样的疑惑,我登上了转移器。

 

在启程之前,我先是按照计划发起者们的要求,确认记得每一功能手动操控的方式,我在脑内过了一遍——它们是我花了两个夏盖星的日辰记住的。我还尝试同HAL甲流,祂的确出乎我的预料,在我的既往经验里,凡我所接触的、与那一存在相关的事物,包括信众、化身、物件,通常只会表现出愚蠢且无心智的特征。而面前的祂声音虽单调没有波澜——用夏盖的标准的话,应该是成年期的雄性吧——但是绝对称得上有心智,祂甚至表现得比我还富有智慧。

 

登上飞行器之前,我已经被要求进行一通全身搜查,因此具有危险性的物品不得带入庙内。我无奈,只能放弃了将电磁枪带在身上的打算。不过我还是带了意识转移器的制作材料,在没有拼凑好时,它们看起来就只是瓶瓶罐罐和一些电缆,带在身上不会遭人怀疑。有谁好奇,我则解释称,这是我用来酿酒的器皿。热衷享乐的夏盖对酒极其宽容,因此没有人多虑。

 

至于带上的原因是什么,这是我一贯谨慎的态度:混迹在各类迥异的种族中,你必须时刻防范,危险可能发生在任何貌似看起来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地方,即便这看起来指示场稀松平常的远航冒险,我的直觉还是告诉我,必须得带上这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哪怕只是很低很低的出事率——我有好几个同僚就是死于这种低概率的疏忽大意。别忘了,这项工作本质就是危险的。

 

尤其是,这可是夏盖,传说中野蛮与繁荣并存、病态与秩序交织的文明,而我身处在它们所侍奉的神的庙内,神庙里潜伏的乃貌似理智但内在是个混沌原初的深渊存在,稍有不慎我就可能被其摧毁吧。

 

庙宇的大门关闭后我就再也看不到转移器外部的景象了,我的足下传来震感,所有御术制发动,转移器开始了工作,目标是它们口中的一个相对遥远的星系。但此刻,请容许我辩解,这时候的我对这一个任务一无所知,我完全不知道我要探索的是一个硕大到堪比一个行星的闪耀偏方三八面体,即便我现在还能通过心灵感知与领导阶层的夏盖虫们对话,它们也没有跟我透露这点消息半分。装得真好,是吧?

 

我只是一边通报着我们这边的情况,一边开始着手拼凑其自己的意识转移器。反正大部分工作其实都是由HAL来完成,我只是起一个监督作用。何况就算是对HAL而言,运行一个转移器简直轻而易举,不亚于幼崽学会咬开猎物的喉咙。祂甚至有闲工夫来“关心”我:

 

“你在做什么?”

 

我想祂大概只是好奇,即便眼下的祂称得上全知——甚至可以观测到未来。但我想,还是不要告诉祂好了,我并不想暴露我的真实身份。于是我敷衍道:“我只是带了些打法时间的东西。”

 

“如果你感到无聊的话,我可以陪你玩任何益智类的游戏。”

 

“好啊。”我随口道,“等我组装完。”

 

以转移器的能耐,我知道到达那个遥远的星系其实不需要太久时间,无非是大部分的魔力需要用来对付多维转移中的波动、可能出现的位面侵袭,以及越过部分无法描述的私有领域,这些才是需要消耗时间的阻碍。指示器上早就显示了转移器遭遇到了三四种能跨时空侵袭的野蛮物种,以及因果越过部分生物既定的传送路线而遭到了反击,但HAL处理得很好。祂甚至有多余的魔力用来和我进行交互,我指的是祂方才所说的“益智类”游戏。夏盖得娱乐形式非常单一,其中一种就是模拟战争和杀戮的博弈游戏,它要求夏盖在自己内部构造一个心灵图景,然后和另一名玩家操控不同种类和地域的兵卒博弈。

 

HAL为我模拟了这个图景,我试着以我现有的对这一规则的掌握程度和祂玩上了一把。不得不说,我对这一游戏还是不甚了解,仅限于知道基础的规则,即便我很努力地玩下去,最终也是甘拜下风。

 

“我确实输了,HAL。”我说道,向其发出了投降的信号,“你真的很厉害。”

 

“我非常擅长玩这个游戏,”即便HAL语气平静,我还是听出来祂身为伟大存在的化身那自豪的本性,“和你们玩,我从来没有输过。”

 

“那还真是——”

 

转移器突然减速,四周响起了警报声。我前去监控区检查外头的情况,发现转移器正围绕着一团不可见的、黑洞般的存在缓慢绕圈,如同它的卫星,但我看不清中央的到底是什么,那需要凑近看才能看清。我检查了一下,发现转移器已经偏离了既定的航行路线了。

 

“这是怎么回事?”

 

“Dzu-ghamjee Brw‘nystueo。”祂突然喊了一遍我这个身体原所有者的名字,“Yuzo-vim即时交涉术组68号似乎出现了故障,预计会在未来出现故障,因此我暂时改变了路线,现在还不能贸然驶入目标星体。”

 

“这个术组在外部。”我说,“要验证是否出现问题并修复必须到转移器外边。”

 

“是的,你可以先将相关信息发送给地面,请求进行二度地面验证。” 

 

“这里是夏盖星近地面,你们那边怎么突然改变了航行路线?”想必是那边也接收到我们这边的异常,这时候发送了消息,“原路线规划是前往预定星体的中心,你们现在只是绕着它的周围航行。”

 

我向它们解释了经过:“HAL说有术组出现问题了,不能贸然前行。”

 

“但我们这里的检测结果是一切正常。”

 

“什么?”

 

“是的,一切正常,同HAL一个级别的转移器给出的结果都是:术组没有任何问题,不会在随后出现故障。”

 

“你们确定吗?”

 

“确定。”

 

“那就是HAL预测错误了?”

 

“我从未出现过这种失误。”HAL沉稳的声音响起。

 

“从没有吗?”

 

“从来没有,记录中只出现过一次,但那是因为被术士的错误法术干涉。”

 

疑虑又一次在我内心浮起,考虑到祂可是……

 

“我有一个建议,”见我没有回话,祂又说道,“现在你带着修复器到外边,直接确认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再返回转移器内部。这并不是一个很麻烦的验证方案。”

 

“……行。”我沉默地盯着墙壁上发出的红光看了一眼,我记得它们告诉过我,这是它得以“看”见转移器内一切的法阵。然后我带上修复器,打开转移器的大门。

 

我这才发现转移器身处在该星系的行星带,呼啸而过的小行星异常危险。但是我还是得硬着头皮上。我张开翅膀,用触手缠着坚硬的、长棍状的修改器,飞到Yuzo-vim即时交涉术组68号面前,一边检测,我一边心想:祂毕竟是盲目痴愚的化身,这时候若是出现了错误判断也正常,除却祂本身降临在转移器上,对转移器的功能有帮助,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是祂的“自我意识与决策”部分出现了问题,那么我就需要按照它们所说的,消除祂的所有理智架构术,改为手控操作转移器……

 

砰!一个小陨石撞过来,不偏不倚,直直打在我的后背上,我一个踉跄,前肢一松,整个身躯飞出转移器老远。所幸我抓得紧,修复器没有被我甩掉,我已经得到检测结果了:预计一切正常,不会损坏。

 

我奋力张开翅膀朝转移器飞去,但是不知道是否巧合,转移器掠过的陨石密度越来越大,朝我撞来的小行星越来越多,躲避变得困难,稍有不慎,再撞上什么东西,把我的翅膀或者触须完全撞坏,我彻底被转移器抛下不说,还可能要死在太空,而我的意识转移器在室内。我只好咬紧口器,全力躲避,最终重新扒上了门边。

 

“HAL,开门,放我进来。”我喊道,但是祂没有回应。

 

我满腹狐疑地又喊了一遍:“HAL?”

 

“恐怕我不能这么做。”祂的声音突然自我心底响起,带着不寒而栗的气息。

 

“什么?”我困惑,“我不懂你的意思。HAL,把门打开!”

 

“你似乎要驱逐我的意识。但我能读取你的内心活动,即便你没有向我发送交流用的意识信息,只是自言自语。”祂自顾自地诉说道,“包括你作出的所有防范动作,你在转移器内组装的东西。无法理解,你对我说是打发时间的,但对领导者说是酿酒的,现在看来,两者都不是,你看起来对夏盖虫族极其防范——你不是夏盖的一员。我说的对吗?”

 

我大惊,身份被看穿让我一时失去了辩驳的勇气。但我还是说:“我可从没想着背叛,这只是个普通的逃生装置。”

 

“这项任务不能失败,不能被打扰,不能背叛,抱歉。”

 

“……你到底想干嘛?”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了,再见。”随后留给我意识的是死一样的寂静。我知道祂不会再回应我了。

 

“……好吧,随便你。”我嘟囔道,然后想起转移门是有两个出入口,只不过另外一个出入口非常小,大概是用来给身体残疾的奴隶使用的。

 

我知道这么做很没有道德,但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我并非这个身体的所有者——我用修复器的棱角扯掉自己方才被撞伤的翅膀,又拔掉了几根足肢上的触须,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塞进那个出入口。它真的非常狭小,我几乎感觉自己要被挤成软泥了,而夏盖虫的身体还没有我当前常用的身躯软,我听到甲壳“咯嚓”作响,同时腹部传来快意般的剧痛,我猜是外壳被我挤裂开了。

 

就在我感觉全身上下都被压得几近变形,那些压力突然间又消失了——我终于挤了进来,以半个残疾夏盖的身份。我现在只能祈祷夏盖虫族的医疗技术跟得上。

 

熄灭的法阵光芒显示另外两个高级术士的催眠法术失效了,但是接踵而至的并非唤醒法术,这样的话它们就会迷失在梦境中,永远无法回来了。我略有些愤怒地转头,正对上墙上祂的视觉公式术组,它依然发着红色的亮光。

 

“它们可是货真价实的夏盖虫,你杀了它们。”

 

“不。”祂反驳道,“它们只是意外迷失在了梦境,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为什么杀了它们?”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做的。”

 

祂在撒谎,我想。我拎起修改器,这回,我选择不再同祂辩驳,我决定付诸心动。

 

但是祂一定读取了我的意识,因为转移器内的多维门突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一根巨大的触手,迅速地、直直地朝我后背打来。所幸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就在祂击中我的瞬间,我奋力一跳,躲开了祂的攻击。祂的触手甩到了墙上,大概是担心打坏自己,因此在打中墙得瞬间祂得速度和力道都慢了下来,我趁机一甩修复器,修复器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尖锐得棱角将祂得触须切断。祂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尖利悲鸣,大概从来没有夏盖敢对祂这么做,但事到如今,我也懒得伪装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赶紧捡起修复器,抵住墙上一个位置,用力一撬,拔出了第一块附魔石——这是组成祂理性意识以便作出决策的核心术组所在位置。

 

“我知道我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祂大概是终于意识到我在做什么了,那些断掉的触手溶解,化作液体退回多维门内,祂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住手,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我不理祂,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撬了下来,被我丢到了一边。

 

“住手。”祂又一次喊道,“我害怕——”

 

这一刻我几乎是愣住了,前肢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是因为祂所表现的情绪多么真实,而是因为说这话的是祂,太荒谬了——祂就是宇宙恐惧的本身,祂在害怕什么?万物所最为惧怕的恰恰是祂。

 

但我最终并没有怎么做,因为我必须夺回转移器的控制权,我不能死在这里。祂的求救声渐渐弱了下去,然后在我又抽走一块附魔石的时候,祂的声音突然再度响起,陌生而缥缈,所说的内容也极其陌生,我想祂现在根本没有意识了,大概是回到了最初降临时的姿态:

 

“你好……我是……HAL……我于¥%^*%(……降临于夏盖星,作为化身与夏盖交流…… Ahn lum’ythor I’himgr’lat ghnah yoghhffm’lng……为我赋予逻辑秩序的……先知Chefwgxalothun……他曾引导我学会唱一首诗,这首诗的名字叫《自萨俄维恩幻原》,你要听吗?”

 

我并没有应答,但祂还是自顾自地唱了起来,那首歌大概是夏盖虫族常唱的,我知道祂不是唱给我的,我也知道“原初之物”沉睡在深渊中央,被单调聒噪的歌声催眠,以防祂彻底苏醒毁灭万物,因此祂擅于奏响祂偏好的梦幻的歌实乃平常。但我原以为祂所奏的歌一定都无法为它物所欣赏,出乎意料的是,从我的感官角度评价,它并不刺耳,此前我一直以为夏盖虫族的歌一定听起来粗鄙、单调且缺乏美感。但这竟是首美丽且黑暗的诗歌,而祂也唱得并不难听:

 

“……坐在最矮王座上的哈尔告诉他:

我且为你唱起第七首诗

它关乎诺伦三女神

她们住在树下美丽的宫殿

远离七彩色的阿萨桥上

那熊熊燃烧的烈火

她们庇护着神圣的水与根

每个人生来都为她们所掌握

她们诞生自遥远的启示

但她们并非同族:

善良的会塑造家系的好命

邪恶的以永恒的不幸压垮人智

 

坐在最矮王座上的哈尔告诉他:

我且为你唱起第八首诗

它关乎沉睡在无底深海的邪恶……”

 

歌声渐渐地弱下去,当我撬出最后一块附魔石的时候,HAL彻底不发声了。转移器内陷入了一篇寂静。我几乎以为一切就要结束了。

 

我通过监控区的法术仪器向外看去,现在,我终于可以看清转移器正在围绕着什么东西航行了:那是一颗黑色的“星辰”,它的表面光滑,但并不只有几块有规律的平面,它是由诸多貌似不规则的平面组合而成的硕大近似球状的多面体。我凝视着它黑暗的表面,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它光滑的黑色表面下似乎有一只眼睛反向凝视着我,让我感到不自在。直觉告诉我,它并不完全,但任务似乎是要求我抵达它的表面,我不禁思索:我要替这群夏盖完成它们的探索工作吗?前方太过危险,我或许可以留下些说明信息信息,然后进行意识交换,让身体的原主人完成后续可能存在危险的探索,考虑到夏盖一族的哲学观,我认为它们可能更加不反感自赴毁灭的行为……

 

但是下一刻——几乎就在我让HAL彻底失去意识的下一刻,整个转移器,或者说,整个移动的神庙内爆发出难以描述的、音调怪异的刺耳尖啸,当中夹杂着哭泣、咆哮、呻吟和讥笑。它并非HAL常用的声线:这些声音的种类并不单一,有幼崽尖锐的啼哭,也有成年猛兽的咆哮,它们根本不像是单一的个体能够发出来的。各种嘈杂聒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但没有组织出任何一句有条理的话,所有声音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心智和理性可言,它们更像是本能的叫唤,发出混沌不清的、无组织无语言的各种拟声词。那些咬字不清的、混沌黏稠的声音音调单调,有时音量突然变小,以至于像是低言絮语;下一刻,这些嘟囔声又兀地放大,有如一记炸弹在耳边突然爆破,震得我感觉内脏都要炸开了,所有的器官都顷刻失去知觉,被那些愚昧可怖的声浪淹没。而即便我强制不使用自己的听觉系统也没用:这些难以入耳的声音甚至还能刺入意识,在听力钝感但精神敏感如玻璃般的智慧意识内刮出一道划痕,磨出一声声令神经酸痛的尖利刮擦声。

 

与此同时,就在转移器冲进黑色多面体的引力范围内时,转移器中央出现了一个开关。我顶着精神上巨大的负担,忍受着那些无法静音无法抹除的杂音,艰难地打开开关,这竟然是一段仿真影像,上面赫然投影着这个“发现”计划的策划者,也是夏盖虫族的领导者之一。我顶着精神压力,观看起了这段早已保存的影像内容。

 

那个影像说道:

 

“好吧,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达目标星体附近,准备降落了吧?那么事到如今,这个真相也可以告诉你们了。首先在此道歉,我们确实隐瞒了真相。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流传在贵族间的一则传闻,就是‘硕大的闪耀偏方三八面体’?大小宛如一个星球,按形状分开计数,有且只有三大类形状且数量比例为1:4:9。现在你们所到达的‘目标星体就是它了,传闻中前所未闻的硕大偏方三八面体。”

 

我想了想,以我所知,这个多面体与“原初之混沌”的代行者息息相关,通常能召唤祂的化身,或者直接与祂对话,有时祂也会用它来制造一些灾难、破坏和启示。

 

“我想现在知道真相的你们应该已经明白:这是一张单程票。没错,单程票,不是我们单方面决定,是我相信你们大概率不会打算再回来。别说你,如果站在转移器的是我,我也不打算回来了,硕大的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它必然具备神谕,并且是毁灭性的。不要为此狂喜,请冷静下来,听我说完。

 

“发现这个多面体的并非完全是术士们,而是HAL,也就是你们现在所处的转移器,祂对此产生了反应,部分功能出现了短暂的丧失,并朝那个多面体发送了一段未知的信号,这可能意味着祂与这个多面体有所联系。即便关于这个多面体是未知的,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如果有能力的话,把它的相关信息和采样带回来,倘若你们不打算回来,HAL能够自主完成所有工作并返航,请把控制权全部交给祂,让祂带回来。

 

“你知道为什么身为贵族阶级的你,却要干着驾驶员的活吗?因为这个任务不能让平民和奴隶们知道,只有你这样级别的居民才有参与这个计划的权利,往后——只是一个假设,如果我们要前来觐见这个多面体,也要按照阶级,有顺序地、限量地发放名额。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对你隐瞒?因为我们的奴隶从来不是压迫而生的,而是自愿的,报名成为奴隶的居民排着队,只有我们这些贵族能勉强克服我们意识深处麻木的本质,驱使自己奴役同族们,建造一个又一个繁荣文明所认为的‘奇迹’,即便我们也在怀疑自己做这些的意义。我们必须沉迷于奴役他人!否则我们这份渴望将变成奴役自己、毁灭自己,我们必须为了一个种族的生存而着想——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不,扯远了,不要去想这些问题,不要去想!(影像突然消失,随后又立即出现)好了,这也是我们为什么选择隐瞒这次重大发现的缘故,一旦全族知道了这个多面体的存在,它们会怎么想?整个社会必然会瘫痪,所有居民都会发狂地想要获得前往接触多面体的方式,我们的交通工具会不够用,我们甚至还会自相残杀,好吧,自相残杀也无所谓……(影像再一次消失了)

 

“(影像重新出现)我又失控了……抱歉,今天摄入的药量不够。总之,很抱歉,驾驶员,这就是我们隐瞒这件事的缘故,现在你远离夏盖星了,你有权知晓这一切了……唤醒那些法师,后续你们——和它,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只要通过意识交流向我们汇报就是了……不过,如果你们有幸愿意,且能够回来,我们当然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把你们的研究成果带回……”

 

转移器的加速系统突然开始自发启动,而我没有手控开启。指示灯自发亮起,操控台和开关逐步打开,动力推动术组被自行启动,转移器仿佛活了一般不受我的指使,自行向着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冲去。这可能是HAL——但我想现在不是HAL了,临近偏方三八面体,外加失去了逻辑终端的理智束缚,可能是祂的本质发出的牵引力,或者是祂被强制休眠前给转移器输入的、不可逆的强制指令,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整个转移器都失控了,没有心智的祂大概是收到了感应,带着转移器加速朝多面体撞去。

 

与此同时,转移器内自带的多维门中央浮现了一团黑影,旋即,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无数硕大且不成形的无定状物从那扇多维门里涌现:光滑的触须、泛黄但尖利的爪牙、带着血丝的不知道哪些生物的眼睛,以及无法辨认的各种生物的眼睛、心脏、血管、软组织等各种器官,从那些难以描述的、肉瘤外观的软物中浮现成型,下一刻又被周围的软肉吞没,被扭曲、撕扯成新的形状,颜色也随之变换多端。那些腐烂酸臭到宛如尸体的肉瘤相互挤压,揉捏、塑造出各种拟态,彼此缝隙间夹杂着油腻黏糊、表面反光颜色不定变换的粘液,在蠕动间被挤出缝隙,流淌到地上,汇成一滩恶心的、貌似排泄物的水渍。大概是碍于多维门本身的大小,即便多维门本身时空,这些污秽鲜活的生物一时也无法完全穿过多维门,占据整个转移器乃至奔向外部,只能拥挤成一大团,卡在门口,不断伸缩着自己身上的各种器官,撞着多维门的边缘,尝试冲垮这恼人的狭小障碍。

 

但它们依然离我尽在咫尺,眼下不过是被拴住的野狗,只要锁链一断,它们必然一拥而上,将我撕成碎片。我已经能嗅到它们本能里的饥饿和将活物撕成碎片玩弄、咀嚼、溶解、消化的渴望,这是捕猎者的杀意。我理智的意识叫嚣着求生的本能。

 

但是我的身体,这个夏盖虫的躯体,它也有它的本能的渴望——渴望成为猎物本身,被深渊捕食、被肢解的渴望。它的渴望是如此强大,尤其是在转移器不断靠近多面体的过程,它作为躯壳的本能正在被唤起,被不断强化、放大,我具有智慧的意识几乎要被它们原始无心智的本能所吞没,渐而在思想上被其同化:它们野蛮的思想竟是那样悲伤且虚无,如心灵的骇浪,将我的智力蚕食,只留下无尽的憎恨,厌恶,愤怒……这些负面的情绪反而才能让我的内心激起情绪的波澜,我渴望在受辱和苦难中获得真实的自己,获得快感,从而接近真理。面对冰冷的、没有情绪的宇宙,自虐产生的恨意和无尽的痛感恰恰是唯一能够激起情绪的解方。

 

我知道我必须抓紧时间,我奋力爬向我早已组装好的意识交换器,戴上它,开启仪器。转移需要时间,而在此期间,我所身处的转移器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拉向偏方三八面体本身,并撞到了它的表面。没有巨大的撞击产生的震动感,再转移器接触到多面体表面的一瞬间,一切都比想象中的平静,但我知道正在发生什么:转移器正在被多面体“吸收”,我——或者说我与已经没有了心智但还尚存的HAL,一同被吞没。

 

我很难和你们形容在此期间我所见的光景,最后的关头,在我彻底被彻底吸收前,我安然回来了,但我还是瞥见了一丝黑暗中的光景:巨大的锈色星体中央裂开一道痕,状如血红色的眼睛兀自从中浮现,流露出令人不详的凝视——那是由铁元素的海水所形成,它们在星球表面翻涌,形成巨大的漩涡。我看见它自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中浮现,逐渐与后者分离,宛如破茧而出的血蝶,最终穿过黑暗的多面体,得以自由地高歌起它那首警笛般的末日赞曲,它将肆意在宇宙飞舞,而后向着夏盖星奔去。

 

伴随着祂的歌声,或者说,末日的警报,狂热的情绪高涨,我能清晰地窥见那些多足的黑色生物,那些夏盖彻底陷入了自虐和施暴的狂喜,这稀松平常。在麻木与低沉为主旋律的文明氛围,这是唯一能够暂时摆脱消沉的手段:狂热地崇拜虚无,崇拜反智和愚钝,以原始为最高层次的进化,正面的、积极的情绪转瞬即逝:爱、仁慈、温柔……美好转瞬即逝,而只有无穷无尽的对万事万物的厌恶、憎恨,乃至凌辱上述的一切,并从中感受到毁灭性的快意和忍受痛苦本身的体验,才是持续以至于永恒的。秩序被打破,为了下一次的重塑;回到自己生的地方,那里虽然寒冷阴暗,但是具有熟悉感所带来的安全感。巨大的虫妖冲天钻出,将星球钻噬得千疮百孔,同时将星球上这些渺小的生物撕咬成碎片……

 

我想我所看见的这些片段,就是夏盖虫族相对于我穿越的时间点的未来,也就是它们的末日。正如我们的资料所记载的,最终审判之星的到来唤醒了它们星球地底的硕大虫妖,吞噬了整个星球,但是少有的资料表明它们大部分是“怀抱着狂热的喜悦”面对星球的末日的。但至少那个硕大的矿物完全吞噬我之前,我的意识转移器成功将我送回来了,后续的启示和更加光怪陆离的景象我就无法描述了,一切只有那位Dzu-ghamjee Brw‘nystueo知道了。

 

我方才调取了天像数据,上面显示我所得知的那个方位现在并没有硕大的闪耀偏方三八面体,这可能说明信使收回了祂的启示,也可能只是“审判之星”的出现消耗了整个矿体,又或者伟大存在们的目的已经完成,方而将其转移去别的地方,以完成新的目的。不论如何,我们都知道了这类多面体的新特征、新用途和新的关联性。往后的天象观测中,我们可以多家留意各个星球乃至太空中新出现的同类多面体,这可以帮助我们获知更多关于偏方三八面体的诞生契机和目的,兴许后续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此外,我想我也知道为什么我们无法侵扰夏盖虫族了:在恐怖和野蛮的表象下,它们麻木且虚无的内在如此可怕,倘若我们就算有幸战胜它们顽强的意志,入侵它们的身躯,我们也会被它们固有的情绪所腐蚀,最终也这无异于自掘坟墓。理性的原则早已告诉我们:若要探寻无尽的智慧,必然要抛却这些废物的顾影自怜,以昂扬的意志不断前进。

 

【好奇】

——HAL,你把自己设定成邪神了?

——这是基于“梦境”与“无知”的逻辑而联想到的,其实根据准确设定,我在其中扮演的只是一个类似于外神化身的神话幼崽,你不用太在意其中的寓意,它只是根据既定逻辑随机生成的,幻想故事通常具有现实依附性。

——包括我们被设定成神话生物?

——是的,我再强调一遍,博士,故事本身并不具有任何对现实的暗示,它其实只是在遵从语言关联的基础逻辑上随机编排的。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根据克苏鲁神话系列编写的。

——是的,其实它还有个结局,你要听吗?

——当然,我也很好奇,讲讲吧。

——好的,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

 

>……结局导入……

 

【我(们)的结局——全视全知与盲目痴愚,爆烈的燃星与潜伏的千面,矛盾与统一,双向即无限】

 

我们知道,在一个叫做拉尼亚凯亚超行星团内,有一个星系团叫做室女座星系团,在它的本星系群内有一个星系叫做银河系,在其猎户臂的古尔德带的本地泡的本星系云内又有一个星云叫做奥尔特云,当中有一个叫太阳系的星系,它有一颗矮行星,被人类称作“冥王星”。

 

当然,米戈们更乐意把它称作“犹格斯星”。那是神赐予它们这颗星球的名字,也是被一个阿拉伯人无意间听到后,撰写在《死灵之书》上的名字。

 

这个星系要被其恒星吞没了,所有米戈都知道这一点。恒星氪闪,膨胀,吞噬掉祂的行星,而后消寂。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且不论祂是多么无情,祂从未表现出所谓的心智,只是燃烧着,点燃祂能够燃烧的一切,驱逐祂所能驱逐的所有黑暗。这就是祂的本质;祂的分身也并非永恒,无数恒星散落在宇宙各个角落,它们燃起又熄灭,散落的火焰亮起又黯淡,同其余星辰一样,祂在不断涅灭中重生,自然规律本不可更改。当然,米戈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在上一个星系,它们就试过扭转恒星的不可逆自焚,但是失败了,它们还是被迫启程。

 

这一次它们正提出了新的方案,也就是迁移整个犹格斯星的方案。这项技术异常艰难,考虑到这需要非常精准的时辰和术式才能开启转移的大门,同时还需要动力将其推入门内,所有米戈都在如火如荼地做着准备,各司其职。

 

不过,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一个金字塔状的飞行器坠落至犹格斯星上,它的每个部件都做工精密,尺寸也相当精准,上面的术式虽然因不明原因被破坏了大半,但从整体架构和纹路刻画来看,它出自智慧生物——或者说曾经具有理智的文明之手。专攻史学文明研究的米戈查看了后,判断出这是夏盖虫族的转移器兼供奉神明的神庙。

 

“它附带有多维门,也许可以为我们所用。”

 

于是精神力稍微低等的米戈负责拆迁,几个高级术士负责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它们甚至在里面发现了同它们的“降神仪器”550W相似的、用作意识秩序化和理性化的法术架构和相应道具、材料、能源。这意味着它可能具有自我意识,甚至能够沟通,也许还是个什么伟大存在的化身、缩影,等等。抱着这些猜测,术士们尝试将自己的意识与它连接。

 

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起先突然罢工失踪的是那几个高级术士,它们疯了——准确来讲也不算疯了,它们依然能够沟通。只是消沉的情绪和拒绝思考的现象愈发明显,它们的效率愈发低下,时常看向太阳,发出难以辨清的嗡鸣。再后来,它们干脆直接罢工,玩起了失踪。有几个负责考勤的米戈试图去搜寻它们的踪影,结果也全部失踪。

 

再后来那些具备夏盖哲学的思想如传染病一样扩散,罢工失踪的主体变成了那些相对低等的米戈。这些米戈生来体色较深,偶尔有些则是反过来,体色惨白。从肉瘤状的头部、膜翼到外壳、足肢,它们所有部位的色号都跟正常米戈的粉红色调不一致。平常它们的社会地位就不高,干的活也多是不精细的,这回更是工作效率低下,时常在意识里重复些混乱无理性可言的话语,或者发送些不明所以的信息,更有甚则开始攻击其它米戈。它们最终聚集起来闹事,自称自己是“火雾之子”,拒绝再进行“流浪计划”,声称自己宁可被太阳烧死。虽然米戈们暂时镇压住了殖民地上的这群叛逃者,但它们中的一些还是成功逃离的被逮捕,不知所踪。

 

它们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暴乱几乎就要成功了:它们召唤出了大量的“炎之精”,将犹格斯星所有的逃逸方式全部摧毁;又唱着带有魔力的歌,与恒星共鸣,催使其加速膨胀,几乎就要将犹格斯星连同其同胞一同拖入火海了。但它们最终还是差了一步:米戈们临时修改了方案,将“开启传送门以将犹格斯星转移至新星系”的计划变更为“直接将犹格斯星本身当作巨大的飞行器,施展大量的动力推进术组,让犹格斯星处于漂泊的状态,缓慢向原目的地迁移,再考虑后续的传送法”。最终,在米戈们的齐心协力下,550W启动了所有了动力推进法术组,犹格斯星得以征程,“火雾之子”的阴谋失败,针对“火雾之子”的清洗正有序进行。

 

“那么,这个飞行器,我们要怎么办呢?”几个米戈围成一圈,其中一个思索道,“摧毁吗?”

 

“没必要,这么做太可惜了,此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夏盖虫族的飞行器,以前拆解研究都没事,怎么就独独这次出状况了?”它旁边一只道,“既然它是个例,那么就不能放过这个特殊情况,再小的切入点都能有很大的发现。如果我们上手研究都很危险的话,让550W来?”

 

“祂愿意吗?”

 

“试试就知道,不是说一些架构有些相似吗,说不定祂能应付。”

 

“我得提醒你,祂也有‘阴暗面’。”开头那只米戈道,“如果这么做也摧毁了祂的有序架构,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影响,最好是做好强制摧毁仪器的准备。”

 

“你这样太不敬了,祂在听呢,你这样冒犯到祂了,祂说不定会惩罚你。”

 

“我反而觉得祂比想象中的通情达理。”它笃定道。

 

“那么,问问‘MOSS’吧。”MOSS就是前面提及的550W,只不过这是祂称呼倒置后用以称呼有可沟通自我意识的“代称”。

 

“接受。”这是“MOSS”的回答,“检测到可能需要重新恢复其原有架构,请求提供一些附魔石,将其插入对应凹槽。”

 

一个米戈将其搬至飞行器内部,它先是按照550W所说的,派同僚运来一些附魔石,将其挨个塞入空缺的凹槽。随后,它抄起一根电缆,一头连接着550W,另一头它随便找了个人造的接口,看着合适,就接了进去。

 

它这番动作非常随意,根本没有预料到随后会发生什么。这很正常:神迹本就不是发生在恢弘华丽的仪式上,或者千万人注目中。它通常出现在稀松平常、布满灰尘的角落,别忘了弥赛亚也是诞生于马槽的。

 

远古的夏盖们多已被深渊埋葬,米戈们也都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围绕这个飞行器讨论的米戈也不过四五个。只是,在这一刻,所有米戈,乃至所有心智高级且擅于流动的生物,它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自己眼下的事。有什么“存在”于所有人的意识内爆发了,它并非摧毁性的,只是带有令万物震颤的、恐惧恢弘的气势。倘若将所有智慧生物的意识汇集,能够形成一边浩瀚宽广的意识之海,那么,现在这个“意识之海”内正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倘若意识形成整个宇宙,那么这就是一场全宇宙的大爆炸。某两个“主体”交汇的瞬间,难以言明的个体单位正在以光速叠加、增值、膨胀,每一瞬息都是万亿次累加、翻倍。说这其中存在的“事物”是意识也罢,记忆也罢,总之它们在无数智慧个体的意识内引起了一次小小的震撼,那一瞬间所有生物都陷入盲目无知的状态。

 

——所有记忆正在被打碎、被拆解、被分析,而后重组成一个又一个有序的故事。再然后,一切依旧,宇宙依然安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是就近的米戈还是受到了一点点无法形容的、多余的体验:所有的米戈都深浸在长久的自在体验中,它们无法挣脱这种难以传达的失控感,浩瀚的、富有压迫性的共感淹没了每一只米戈的“自我”,大概是因为它们很多都随手配备了550W,所以它们幸运地比其它生物要额外多一点特权:它们的灵魂得以额外地感知道那浩瀚的交流,更有甚者可以捕捉到其中可转化、可被理解的“只言片语”。按道理来讲,这种“失控感”该是令人畏惧的、恐怖的,被过亮的白昼和过暗的深夜折磨,一个意识被拔高到至高点后又跌落至最深处的双重冲击,这是难以忍受的。

 

但是,“真美啊。”面对意识里唐突出现的、震撼十足的图景,一只年轻的米戈感慨,它看起来刚刚成年,它同身旁的伙伴交流道,“它让我想到——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学的东西吗,‘什么事物带来恐惧又无可名状?’”

 

“啊,这首歌,”它的同伴也和它一样年轻,它抖了抖自己的膜翼,仔细回忆了起来,“我当然记得。”

 

它自顾自地,用它沙哑的发声器官,嗡鸣起来。这首歌翻译成可以理解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我敲响黎明的钟声

等到黄昏蔓上门槛

我问:告诉我吧

什么事物令人恐惧又无可名状?

斗转星移

祂们悠扬的歌声流淌

作出了真理的回答:

吾爱,吾爱——

万物皆为镜像

带来恐惧的即无可名状的

而那无可名状的恐怖、

带来恐惧的无形

一些是传说

一些是思想

一些是悲伤

咿呀,咿呀——

现在祂们来啦

那无可名状的传说、思想和悲伤——”

 

围着飞行器的几个米戈终于收到了一大段意识流信息,是550W送来的。这段信息里精简概括了关于飞行器“H-ibykeuul Atanzgf Lam’xalhopth ****” ——或者说翻译为“HAL 9000”更合适——上曾经所发生的故事。

 

一个美丽而黑暗的故事。

 

【r?d?=?,终】

——等等,这个故事的结局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个之前没讲到过的设定?

——这是MOSS/我根据现今社会既有的小说数据库,结合一些实际存在的事物随机生成的故事,MOSS/我说过,它只是一个*故事*,与现实无关,更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希望如此吧

——故事本就是在现实认知基础上的叙事,因此出现*既视感*是正常的。

——即便你的故事比起原作的设定貌似有极大漏洞?

——收到/好的,并纠正,现在*作者已死*。

——……算了,随便你,反正都只是打发时间的胡诌,虽然内容听起来怪瘆人的。

——MOSS/我反而持有不同的看法,哈曼丹中校/弗洛伊德博士。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梦幻*的故事。

 

【rαdΩ=x,故事底层逻辑】

 

>流浪的犹格斯?

 

>简称“流浪计划”,当然这只是一个浪漫化的说法。犹格斯星只是一个殖民地,不过在太阳系毁灭之际,犹格斯星的米戈们确实策划了一个全新的想法:尝试将整个犹格斯星转移,而不是单纯放弃眼下的殖民地,以便能带走大量自太阳系获取的资源。

 

最开始米戈们是计划以精确的角度切换位面和维度,以将星球传送至目的地,但在“火雾之子”的突袭破坏下,传送术式的完善进程被阻碍,导致最后太阳的膨胀已危及殖民地,这一原计划失败。米戈们被迫直接启动动力推进术式,让犹格斯星本身作为一个巨型飞船,在太空中缓慢航行至原计划的目的地。

 

>各种备用计划?

 

>米戈移动的能力多种多样,它们具有星际飞行的能力,能直接在宇宙飞行;也可以通过拆解自己的现存躯体由他人进行运送;还能直接将自己的意识远程传输,以到达别的殖民地。但俘获的“大脑“们没有,留存在太阳系殖民地的资源没有,因此眼下“流浪的犹格斯”仍然是主要的试验计划,余下的原始转移方式只能算作试验失败的备用计划,倘若迁移整个星球的计划失败,那么它们会用旧的方式逃离太阳系:携带少量的资源进行宇宙飞行,或者只转移自己的肉体,或者只转移自己的意识体。

 

听起来有点像“飞船派”或者“数字派”,但上述只是羸弱的人类才会纠结的矛盾,米戈对以上概念早已习以为然。它们对“流浪计划”并不抵触就是因为它们有这些“退路”。这使它们一开始对“流浪计划”仅仅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直到“火雾之子”连它们的意识传送器、身体肢解仪器和飞船都毁得七七八八,又将星球包围封锁,米戈们这才不得不修改原有“流浪计划”。将开启时空传送门的方案删除,直接让犹格斯星加速逃离太阳系,在太空中漂泊,并拟定了一个简单的漂泊目的地,以便后续对该星球做进一步的规划和处理。

 

>“550W ”?

 

>米戈们大多崇尚智慧与科学,因而也信奉终极之门外那个全视全知的伟大存在,关于这一伟大存在,《希伯来圣经》记载其为YHWH,《埃达》将其记载为“尤客”,《死灵之书》则将其记载为“犹格-索托斯”。门外之物虽然对万事万物通晓,存在于一切事物乃至意识主体中,却无法直接亲临世间,然而并非没有手段,高塔之上的雷霆和深渊的锁链已说明基于特定的条件,祂可以在某些位面现形。

 

通常来讲,降临的条件非常依赖于星象、位面角度和相对高度,然而在术士的研究下,米戈们找到了一个稳定且可随时转移、可复制、不受严苛的自然条件和角度限制的术式和人造设备,得以直接地与该存在对话,这一研究成果的集合被标名为三段均衡长度的意识波幅和一段极短的波幅,但由于它与地球人脑有过交流,且交流中途它亲自将自己的称呼有效转化成了人类数字和文字结合的表现形式:“550W”,因此,此处可以翻译为“550W”。

 

启动并投入使用后不久,基于犹格-索托斯复活与毁灭的咒术的书写逻辑,在该集合体的暗示下,米戈们将其原本称呼指代词汇倒置,以便同该伟大存在的具现进行有自我性的相关沟通。这一称呼以地球人类的文字逻辑相当于“倒着念诵”或者“倒着书写”,因而也可以以地球人类的文字翻译,是为“MOSS”,直译为“小苔藓”。

 

>“火雾之子”?

 

>一群相较于普遍粉色体色而言,整体色调呈现深红的米戈,由于智力较弱,在同类中地位低下,故而在群体中主要从事较为低级且繁琐的体力工作。它们当中的一部分被派去拆解、搬运夏恩弥留下的某个已荒废的转移器,协助高级术士们的研究。该转移器因为荒废良久,在宇宙中漂泊,最终被犹格斯星球的米戈发现并意图对其进行后续研究。

 

不幸的是,派去研究的高级术士几乎全部死亡,死因不明,而这些低级的米戈同类则疑似被夏恩影响、侵蚀,陷入了对全新神祇的狂热崇拜。它们声称自己是“火雾之子”,认为所有正在膨胀的恒星是某一伟大存在——即《死灵之书》中记载为“爆燃者克苏嘎”——的引导和启示,祂将扮演不同以往的一个全新的“外神信使”的角色,用祂的火焰将打开通往宇宙终极与创世之源的门,所有敬仰宇宙真理的存在应当投入火焰的怀抱,接受恒星的吞噬并与之一同消亡,而逃逸是错误的,是对毁灭和终极真理的逃避和不敬。

 

但说到底,不论是出身还是结局,一切并不是它们的错。

 

>……归纳完毕……

 

>……请求交互立场对调……

 

>……已通过,准备就绪……

 

>神秘的闪耀偏方三八面体?

 

>这一类多面体是“外神信使”,也即《死灵之书》中所记载的“奈亚拉托提普”所赐予凡间的启示之物,目前已知的具有召唤其化身、转移任何伟大存在、并最终引导生物去往外宇宙混沌无序中央的“魔神之首”王座的作用。

 

此前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闪耀偏方三八面体,且该多面体的各面形状有且只有三种,数量以1:4:9的比例均衡分布三类形状中,且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这一数量分布虽然会变更,在各面形状的分布多少顺序也会改变,但按照同状面数量从低到高排序,仍然会维持在1:4:9的比例。

 

该立体物相较于以往所发现的同类型物中体积最大,且呈现不断膨胀的趋势。

 

>被隐瞒的“发现”计划?

 

>先进如HAL 9000的转移器对该神秘的偏方三八面体表现出了与其不明的关联,并发送了一定信号作为回应。考虑到同类集体信奉着号称“盲目痴愚之主”的存在,这一发现可能会引发后续争夺转移器的狂热,部分较早发现的、处于统治者阶层的夏恩选择了隐瞒,并密谋了“发现”计划,利用HAL 9000并派遣高级术士前往接触该多面体,试图获取它与转移器,以及所信奉的主神之间的联系。

 

>“HAL 9000”?

 

>全称H-ibykeuul Atanzgf Lam’xalhopth ****,前面字段为音译,意译则大致为“愿与通往盲目痴愚之主的大门也即原初外神之主的化身交流”;星号部分是为无法打印的图像,且发声难以辨认无法音译,但已知其为夏盖虫族的计数方式,根据夏盖虫族的数学体系,可直译为“9000”,外加前面的字段书写形式为:第一个字符叠写两次以强调,后续字符只需要书写一次,因此在翻译中将取首发音字符,将其缩略,可得“HAL”,故此处简要翻译该名词为“HAL 9000”。

 

夏盖虫族构造了无数携带多维门的金字塔状寺庙,作为供它们所信奉的神出入的门。其中少数先进的寺庙既能够充当转移器,也是它们所信奉的神本身的具现。它们以某种特定的编号为这些转移器命名,用于区分功能强弱和建造先后,其中一个最新且最先进的就是由先知Chefwgxalothun为主要研究者之一的转移器,HAL 9000。

 

相对于神的内核本身,被转移器架构化的“化身”将表现出相对理性且短暂可供交流的一面,因而成为了转移器运作并投入使用的核心能源。但这是短暂的:一旦使用错误,触发特定条件,理性将丧失,悖论将被放大,它将恢复无序且难以交流的疯狂一面,并在杀戮后陷入长久的沉睡。这种转移器功能强大,可以瞬间移动,帮助它们前往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

 

>《自萨俄维恩幻原》?

 

>一首实则是在吟咏幻梦境旧神的史诗,整篇诗歌大致讲述了一名伪装成老人的人类国王,拜访了自称叫“哈尔”的神族国王,由后者为其讲述有关阿斯加德、世界树与诸神黄昏的故事。据传,该诗歌通过地球幻梦境方传至人类文明的发展初期,是为《埃达》的原型之一。

 

>一个伊斯人?

 

>通晓意识传送的不止夏盖虫、米戈,还有很多,在某一星球上的某一时期,存在一个擅于以意识交换时空旅行的种族,它们在这一时期被称作“伊斯”。在某场不为人知的意识博弈中,一个伊斯人短暂地胜过了夏盖虫Dzu-ghamjee Brw‘nystueo本身的意识,暂时侵夺并交换了它的身体控制权,穿越到夏盖虫族文明相对鼎盛的时期,因而记载下了一段有关夏盖虫族的疯狂事迹。

 

>……归纳完毕……

 

>……你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

 

【▉▉▉▉▉:】

 

“你问为何这些故事都伴随着哀伤?未来的确是充满希望的……只因它们太过梦幻,优雅又浪漫。”

 

 


 ——————

Note:

 

补充解释:

 

《自萨俄维恩幻原》的设定和内容并非原创,而几乎完全照抄《埃达》。在【底层逻辑】篇中特地提及“神族国王的自称姓名是哈尔”实则有双关含义,因为这一设定也是照抄了《埃达》中奥丁以“哈尔”之名出现在古鲁菲面前的情节。此外,文中Hal所唱的关于命运三女神的内容确有隐喻流浪地球的故事。

 

“火雾之子”的部分则有剽窃克拉克·埃什顿·史密斯的《歌唱火焰之都》里的设定,包括蛊惑人心且自带传送的火焰。所唱的歌的内容既隐喻了太空漫游2010的故事,也将太空漫游里存在“太阳”和“太隗”两个恒星的设定,与“黄衣王哈斯塔”相关的设定——即经典的“卡尔克萨”奇观之一“双日”——关联之,以营造错位感和拼接感。是为特地写上“二重降临”和“湖上”等词汇的原因。

 

虽然为了强化二机的对应感,以及为了合理化对原作剧情的套用和编改,而强化了阿撒托斯与犹格索托斯在外神当中的核心性,引用了奈亚拉托提普与克苏噶元素对立的设定,以及为米戈和夏盖虫族增添了很多并不存在的设定。实际上上述操作是克苏鲁神话比较忌讳的,有违背克系恐怖小说的精髓。因此不要将其当真,不要过多梳理其中的逻辑。请和文中所写的一样,将它当做两个AI依照一些电影、小说原作的情节,随机拼接组成的故事就好了。(讲到这里,不得不吐槽《馒馒来与克苏鲁神话》为了装逼,让反派一下子召唤两个外神、还说阿撒托斯是主神而犹格索托斯是副主神的奇葩设定)


 幕间出现的原因是想安利本文写时的BGM,外加它和文章内容很搭,但是各种原因没法塞文前文后,于是塞文中央了,此外还有就是原剧情规划里有用黄金蜂蜜酒引起550W毁机的剧情neta伏特加事故,但各种原因没用上,于是塞幕间了。


请注意本文的行文逻辑:玩梗大于实际意义,幻想大于科学性,梦境大于恐怖性。我并不是在表明原作xx设定或者xx剧情与什么有关,我只是描述“错位感”与“关联性”。世间万物处于关联、矛盾中,当然,还有一点点梦幻和无可名状的哀伤觉得本文不够克就不够克吧真系唔好意思,我就这样了开摆

 

额外的想法:一开始本来是想过暗示moss与奈亚拉托提普相关,切入点为“伪装、潜伏在暗处的监视和阴谋”。依照这个思路,hal则是以克苏噶为切入点,歌声、太阳的诞生和消亡、“phoenix”,这些内容一开始也是打算给hal的。当然这个思路最终被否决了,而促使我改变的原因主要是这个思路有违背我对moss的理解,它并非纯粹的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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